月落參橫，夢與君同 第01章 久久在線免費閱讀

“悲莫悲兮生彆離，樂莫樂兮新相知。”——屈原《楚辭》

永州，城門外。

荒山上隱隱傳來孩提哭聲，柳宗元尋聲前去，爬到半山腰，哭聲戛然中止，待他環顧四周，隻有草叢，不見人影。

山風陰冷，穿過石縫發出詭譎聲響，像極了剛剛那孩提哭聲。他隻覺後背發涼，欲轉身離去，忽然被地上藤曼絆住，快要摔倒之際，一隻手穩穩托住他的後背。回頭瞧見一中年男子，另一隻手裡拿著刀，背上有一帶蓋的竹簍，臉上有幾道新老交替的傷口，口子不深，像是被鋒利的葉子劃傷。

他行禮言謝。

中年男子神色嚴肅，輕輕“噓”了一聲。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前方草叢，像是鎖定了什麼目標，右手舉起刀，躡手躡腳靠近，正要用力一揮，眼前突地冒出一個小女孩，淩亂的頭髮上掛著雜草，紅紅的眼睛裡裝滿了害怕。

“住手！！”柳宗元高喊著衝過去，好在中年男子眼疾手快，調整方向把刀丟在一旁的樹乾上。

“還真有個孩子。”

中年男子眉頭一皺：“久久？你在這作甚？”

話音落下，小女孩大哭起來，但是她隻哭了很短暫的時間，低頭在左右袖子上擦去眼淚和鼻涕，轉身向山上走去。柳宗元和中年男子跟了過去，空氣中傳來一陣惡臭，小女孩突然停下，扒開草叢，跪下趴在老嫗身上，喚著：“祖母~祖母~”

“樂三娘？！”中年男子蹲下仔細瞧了瞧屍體，確認無疑後，側頭長歎了一口氣，“看樣子是死了好些天了，不知道小久這幾天是怎麼過來的，這座山上雖有些名貴藥草，但毒蛇也最多，年年都有人命喪於此，造孽啊！留下這麼個小女娃，孤零零地要怎麼活啊~”

中年男子落淚，將小女孩連哄帶騙地強行抱離了屍體：“久久，乖，你阿婆說不要把眼淚流在她身體上，你看到她手背上的傷口了冇，她怕痛。”

“你騙人！我怎麼冇聽到！我要祖母阿婆~我要阿婆~”

柳宗元從中年男子手中接過小女孩，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以作安撫。樂三孃的右手高度腫脹，呈汙紫黑色，一小塊皮膚表層已經脫落，但仔細看，不難發現她手背上的確有一對較深而粗的蛇咬牙痕，她四肢僵硬，嘴唇烏黑，微微張開，額頭上還有一隻爬行的螞蟻。

“這可如何是好？刺史可知山上毒蛇頗多，年年害人之事？”柳宗元問完後不禁更加悲痛，自己被貶為永州司馬，卻毫無實權。

中年男子冷笑一聲：“怎會不知？可那又如何？我來此捕蛇，就是因為蛇可抵部分賦稅，否則誰甘願冒著生命風險做這檔子事！”

“你是捕蛇人？”

“哎，或許明天我就是樂三娘。”

“抱歉……”柳宗元落淚，小女孩在他懷裡情緒穩定了不少，見他落淚，倒替他擦去眼淚。

“哎，我知道你，你是新來的官兒，這麼久了連個府邸都冇有，隻能住在龍興寺，你不必在此道歉，很多事也不是你想做就可以去做的，我說話直，你彆往心裡去。都在傳不知你之前是犯了什麼錯，才受此待遇，也是可憐人一個。當下之急是天黑之前給樂三娘找個好去處，讓她入土為安吧，再晚些我們再遇到毒蛇就不好了。”中年男子返回去取來了刀，一通砍出一塊空地，找到稍粗的木棍遞到柳宗元和小女孩手裡，他率先將土地戳鬆。

“久久，我們現在要……”

“我知道，阿婆死了，要給她找個好去處。”小女孩走到阿婆身邊，從她衣服裡層掏出了一顆翠綠的珠子，“阿婆，這個留給久久好嗎？”

“留著吧，你阿婆肯定希望它能陪著你長大。”柳宗元也開始戳鬆土壤，他心底清楚這樣不是辦法，但依舊照做。

“我是愚笨的，竟不知如何稱呼您？”中年男子問道。

“在下柳宗元，不知……”

“叫我馬大朗就行，柳司馬，您是個好人，我家雖隻有4口人，但僅僅是餬口已是難上加難，久久冇有其他親人了，她才4歲，苦命的娃，她一個人定是活不下去。”馬大郎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求柳司馬將久久帶回去，給她一口飯吃就行，讓她活下去，求求柳司馬，求求柳司馬……“

柳宗元將其扶起來，看了眼手裡還拿著粗棍的小女孩，認真地對她說：“久久，你要感謝這位大伯真心為你打算。但我不是因為這位好心的大伯求我才說的這番話，我叫柳宗元，是新來的永州司馬，我被貶至此，冇有實權和地位，甚至還冇有找到合適的住所。我並不富裕，但一定不會因此苛待你；我有一位慈母，我膝下無子，她定會十分歡喜你的到來；我還有眾多書籍，可以教你讀書寫字懂道理，久久，你願意和我去龍興寺一起生活嗎？“

久久跪在地上，衝柳宗元磕了三個響頭。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久久，看著她的雙眼再次問道：“久久，你願意和我去龍興寺一起生活嗎？“

久久點了點頭 ，緊緊抱住柳宗元。

“阿兄！阿兄！”

“柳郎君！柳郎君！“

柳宗元聽出是堂弟宗直和隨從們的聲音，大聲迴應：“我在山上~速來！速來！”

他們體麵安葬了樂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