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林鴻羽正在床上補覺,周傑紅就在客廳邊拖地邊叫她起床。就在這周,林鴻羽的部門剛剛經曆了一場大洗牌,不能被辭退的林鴻羽打起一百二十分分的精神戰戰兢兢有驚無險的熬過了這場渡劫。
“林鴻羽!能不能起來了?睡覺得有個限度吧!都下午兩點了,我給你做的早飯都搜吧了,能不能起來?”
屋外的周傑紅已經忍無可忍。屋內,一個一米七左右的短髮女孩賴賴貼貼的在床上翻了個身,她微微的張開雙眼,即使拉著窗簾但林鴻羽的眼睛還是被屋內微弱的光給刺到了。她摸著手機檢視時間,果不其然才中午11點,冇有睏意的林鴻羽無奈的揉揉眼睛起身下床。
“來,你聞聞,早飯都被你給熬搜吧了!”周傑紅端著飯碗使勁的往林鴻羽的鼻子上湊,林鴻羽皺起眉頭擺擺手。“不是媽,你搬來芙州幾年了?你既然都知道我週末不可能早起為什麼還要不停的催我起床”林鴻羽反駁道。
“我想讓你早飯還成了我的不對唄?你畢業的時候我跟你說過冇,回老家考教師資格證,安安穩穩的跟我和你爸生活,你不聽啊,就喜歡上那個顛黑倒白的班,上個班把自己變成貓頭鷹,你身體都熬壞了!以後生孩子都帶著孩子遭罪!”
聽到這話,林鴻羽趕忙放下手中的杯子。“不是!周傑紅!你怎麼說什麼話題都能扯到結婚生孩子啊?你自個要是想結婚我不攔著你,我爸也走了那麼多年了,你不要因為你的婚姻不美滿,就想著讓我經營一個好婚姻,這不可能!拜你們所賜,我從小到大耳濡目染,我是不可能讓婚姻毀了我這一輩子的!再說了,你看看你找的相親對象,你就認為這種人配得上你的女兒嗎?”周傑紅無言。
半個月前,周傑紅在芙州市的老年公園相親角上相中了一個比林鴻羽大十歲的公務員。周傑紅擅自與對方的媽媽約定好了時間約兩個孩子見麵。回家以後周傑紅美滋滋的把這個事告訴了林鴻羽,她認為自己撿到了天大的便宜。可誰知林鴻羽發了大脾氣,林鴻羽認為周傑紅不考慮她的感受,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就自作主張,還占用了自己的休息時間,而且對方比自己大了十歲,這是她最接受不了的方麵。
“大十歲怎麼了,穩重啊,能扛得起事啊!而且這是公務員啊!我的寶貝女兒!這多吃香多搶手啊,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人家媽媽是第一次來相親角冇經驗冇帶照片,但是說了,人家一米八的大個,不是特彆帥但很穩重!我給她看了你的照片,人家可滿意了,說是和她兒子很配!去看看吧!”
剛下班回來的林鴻羽冇有力氣再跟周傑紅爭了,她隻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他們要是個拐賣婦女的團夥,你就懺悔一輩子吧。”
週六到了約定見麵的日子,雖然林鴻羽很不想去但出於禮貌,她還是稍微的打扮了一下。齊肩的短髮梳成了半馬尾,上半身著淺紫色的薄T恤衫,下搭杏色紗料的半身裙簡單又不失優雅。林鴻羽一米七,一百一十斤給人整體的感覺是苗條但很健康的身材。在出門之前周傑紅翻來覆去的看林鴻羽,嘴裡不停的唸叨著,“真好看,我怎麼這麼會生。”
林鴻羽強忍著高溫又暈車的不適來到了見麵地點——一棟老舊小區——男方的家裡。在相親的三個小時裡,林鴻羽深刻見識到了生物的多樣性,即使她剛進門時會被她眼前的一切給震驚到,但她還是保持了禮貌微笑,後來她也懶得裝了,回到家以後直接和周傑紅大乾一場。
“周傑紅,你是不是給你女兒找對象找的魔怔了?是不是對方是個男人你就給我介紹啊?是你說的一米八,但體重呢是一米八的二倍!
“是穩重不愛說話但是是個巨嬰,我到了一句話也冇和我說過,就把頭靠在他媽的肩上。”
“而且!而且!他穿了個紅襪子!現在有和女孩相親穿紅襪子的正常青年男性嗎”
“中午冇出去吃飯,但好歹做了五個菜。西紅柿炒雞蛋、尖椒乾豆腐、土豆燉茄子、拍黃瓜,哦!唯一一個葷菜是咱們陵縣的特產紅腸,我咬了一口全是澱粉!”
林鴻羽正張牙舞爪的吐槽著,容不得周傑紅說一句話。
“哎呀,那紅襪子……紅襪子……那是好彩頭啊……那是希望能和你相親成功啊……”此事過後周傑紅就很小心翼翼的給林鴻羽篩選相親對象了,連相親的事都很少在林鴻羽麵前提了。
要問周傑紅為何如此執著給林鴻羽找對象,因為林鴻羽已經26歲了,按照他們那個時候26歲已經是倆娃的媽了,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周傑紅自己的婚姻就不成功。
周傑紅和林興業是托人介紹的,林興業第一次和周傑紅的見麵也是在林興業家裡,那時候林興業家裡冇有周傑紅家裡寬裕,但好在長的俊俏,林興業隻能招待周傑紅一頓白菜燉豆腐。但周傑紅哪會嫌棄這個,那時候的周傑紅才20歲她認為隻要有情人終成眷屬一切困難都不是困難,但真的等周傑紅過了苦日子她才明白婚姻是一定要靠經濟支撐的。
林興業是木匠,雖然有一手本領但家裡還是窮,而且林興業的媽是重男輕女的婆婆,知道林鴻羽是個女孩後對周傑紅的態度也是極其惡劣,而林興業不罵周傑紅也不反駁自己的媽,就是個膽小的男人。
既然不和睦周林夫婦也就決定搬出農村,一起去縣城打拚。可是脫離了犀利的婆婆的周林二人的矛盾還是越積越深,周傑紅嫌棄林興業冇本領後悔嫁給了他,他連幫自己說話都不肯。而林興業也開始膽子大了起來動不動跟周傑紅動手,起初幼小的林鴻羽還很害怕父母會離婚,但上了初中的林鴻羽發現自己的父母相遇就是一段孽緣,而自己則是孽緣的孽種,她巴不得周林離婚,自己也趕緊脫離他們。
可奇怪的是周傑紅再看不上林興業也不肯和他離婚,初中的林鴻羽覺得周傑紅賤,但等她上了高中周傑紅才告訴她實情。
因為周傑紅是個家庭主婦,那個年代的家庭主婦怎麼賺的會比男人多,雖然林興業不是個合格的丈夫但他是個合格的父親。
林興業待林鴻羽很好,那時候高中舉辦遊學旅行去北京,一趟需要2000塊錢,周傑紅本不打算讓林鴻羽去,但林興業執意讓林鴻羽去,他說他和周紅傑要給林鴻羽就給她在能力範圍內最好的,女孩子要出去闖,留在縣城冇意思。
可是離了婚周傑紅是捨不得讓林鴻羽跟著林興業的,林興業是個榆木腦袋,雖然對林鴻羽很好,但是他總歸不能像周傑紅一樣悉心照料林鴻羽。但林鴻羽跟著周傑紅,以周傑紅的經濟能力是不能支撐她們母女二人生活的。
而且林興業是個對待自己父母極好的人,平時冇有周傑紅管著,林興業會把自己的工資的二分之一孝敬給他父母,可是林家二老生了四個孩子,林興業排名老三是唯一的男丁,另外三位小姑子都不給,就偏偏林興業給,為了這事周傑紅冇少和林興業吵架。所以周傑紅是萬萬不能和林興業離婚,冇了周傑紅的管控不知道林家二老要從自己女兒身上割捨走多少錢。
大前年林興業因為心臟病走了,林鴻羽冇掉一滴眼淚,因為她和林興業冇什麼感情,她隻知道林興業是她童年的陰影,因為他讓林鴻羽知道原來不是每個家庭都會吵架,原來隻有林鴻羽的爸媽天天吵架。
林興業躺在床上,說的這輩子的最後一句話是和林鴻羽說的,他說你要闖,對不起,就六個字,說完就走了。然後車水馬龍的病房裡隻剩林家二老的哀嚎聲,周傑紅站在一旁,蒼白的臉上竟然淌了一行淚珠,雖然這輩子她和他的恩怨算不完,但到底是夫妻一場,這一行淚也算是對周傑紅失敗的前半生的一個感慨罷了。
三位小姑子冷漠的站在一旁打著哈欠,林鴻羽愣愣的站在病床旁邊,好像還冇反應過來自己的爹已經走了,是周傑紅趕忙去搖晃她的身體,以為她太過悲傷。從周傑紅的喊叫中林鴻羽逐漸緩過神,然後麵無表情的走到了三位小姑子麵前,挨個給了她們一巴掌。這一打,林家內部的矛盾徹底激化,一場2vs3的女人大戰在病房裡展開,林家二老急的大哭大鬨,林老爺子直接氣的昏了過去。
這場鬨劇結束了以後,林鴻羽再也冇回過林家,周傑紅也從陵縣搬了出來了,在芙州找了一份在寫字樓裡做清潔工的工作。之前在陵縣周傑紅是賣家電的但一個月隻能賺1500,在芙州的清潔工工作周傑紅能賺2500,但這份工作找的周傑紅艱難也不願意。
周傑紅才45歲,還冇到隻能做清潔的工作的地步,但芙州畢竟是芙州,怎麼能跟陵縣相比。林鴻羽吃著水果聽著周傑紅的吐槽,因為一直拖地腰脫的老毛病又犯了,自己才45歲還寶刀未老怎麼就找不到一份工作呢?
而林鴻羽隻是嘲笑周傑紅,因為周傑紅之前從來不覺得在芙州找工作是件困難的事。林鴻羽大學學的廣告學,畢業以後有一年都冇有找到工作,那時候周傑紅就開始讓林鴻羽回老家結婚生子,可林鴻羽偏不認命在芙州臥薪嚐膽的了一年纔來到了現在的公司。現在的公司是一家食品公司,規模不算大,林鴻羽任職市場部,一個月5000,但即便林鴻羽再怎麼省吃儉用,付過房租以後也剩不下多少錢。好在周傑紅來了,能幫著林鴻羽分擔一下,可是林鴻羽的耳根子也就冇清靜過,周傑紅的催促從手機螢幕轉到了林鴻羽的麵前。
傍晚,林鴻羽和周傑紅吃過晚飯後一起看電視。周傑紅覺得時機成熟了,便把一位她良苦用心才選中的“人才”拿給林鴻羽看,這下資料齊全,“人才”的照片一摞一摞的,還有什麼學曆證書。
林鴻羽充滿怨氣的盯著周傑紅,“這次又要把你女兒推到哪個火坑裡啊?”
“哎呀,你看!這次是我用心做過調研的!你看小夥子長的多白淨,是芙州本地人,而且人家的學曆一頂一的,在芙州生物集團公司上班,那是研究人才!”
林鴻羽木訥的翻著“人才”的照片,旁邊充斥著周傑紅的“見一見”,可是林鴻羽已經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相親上了,於是兩位約見在彼此午休的時候。
食品公司與生物集團離的不遠,人才的時間也很寶貴於是同意了林鴻羽的意見。人才長的是挺白淨的,又瘦又高能看出來是個書呆子,可人才一坐下就立了下馬威。
“你是周阿姨的女兒?你好我叫宋詠,今年28歲,在生物集團任職研究人員。你本人比照片還漂亮,不知道周阿姨和你說過我的相親理念冇有?”
“我認為我這一輩都是奉獻給生物的,所以我對找對象也是有要求的,我需要一個能為我傳宗接代的女人,一定要生到男孩為止,因為我認為我們老宋家都是要畢生奉獻給生物的!所以我對另一半的要求比較高,雖然你的學曆冇有我高,但是你長的好看而且聽說你大學唸的是芙師大,我希望未來我們的孩子要遺傳我和另一半的智商!”
“生完孩子以後,我希望你能辭掉工作,在家專心照顧孩子,當然你也要學習生物,和孩子一起,讓孩子耳濡目染,從小就接觸生物,學習生物一定要從娃娃抓起!我相信你能做到吧?”
“對了我家在芙州的市中心有一套一百平的房子,我現在月入十萬,我可以給你一個穩定的生活,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宋詠這一套流程下來,聽的林鴻羽愣愣的,她深吸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問到,
“宋先生,既然你想繼承你的生物事業,為什麼不找同樣研究生物的女性呢?”
宋詠推了推眼鏡,笑了笑“因為她們不好控製,她們也有自己的事業不會為了生孩子而放棄研究的,所以我想找個和生物無關的女性,哦,對了林小姐,你會英文嗎?我覺得我們未來的孩子英語學習也是很重要的!”
林鴻羽聽的哈哈大笑,之前的紅襪子男是讓林鴻羽無語,現在的高知男是讓林鴻羽覺得好笑。
“宋先生,我看出來了你不是來找對象的你是來顯擺的,你既然這麼牛怎麼不去中科院呢?以你的能力待在芙州不是屈才嗎?研究生物的女性的事業是事業,我的事業不是事業嗎?還用學曆來控製彆人,你不如去當補習班老師吧,這樣還能滿足你的虛榮心。”
“對了你有什麼千秋偉業是你活著乾不完的要靠生孩子來延續?有篩選對象的時間不如把你的心思都放在研究上,你靠孩子終究是你活著的時候學術能力不行,宋先生我看你是江郎才儘啊!你是靠知識吃飯的,等哪一天有比你厲害的人研究出了能造福人類的東西,那我看你也就完了,那我就不能考慮你了。宋先生,好好學習吧。”
說完,林鴻羽就起身走了,回到家和周紅傑又是一場惡仗。一週以後,小區因為施工停電停水,林鴻羽和周傑紅在公司附近的麪館裡對付晚飯,母女倆吃著麵彼此都冇有說話,突然林鴻羽張了口
“媽,我能問問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讓我找對象結婚嗎?”
周傑紅驚訝的看著林鴻羽,然後低下頭用筷子戳著碗裡的鹵蛋,隨後說道
“因為媽自己過的就不好,媽想讓你過的幸福一點好一點,媽害怕有一天媽走了冇人照顧你,你以後老了冇有依靠怎麼辦?”
“可是你能確保你給我找的對象是不家暴不出軌的好男人嗎?結婚真的是我最好的選擇嗎?我嫁給他們我就能衣食無憂享受榮華富貴一輩子嗎?他們總有一天會變心的,我不想把自己托付給一個我不信賴的人,既然總有一天會被拋棄,我為什麼要為了一時的富貴而等著被拋棄呢?”
“誰說你就會被拋棄呢?我找的你不滿意,那就再找,怎麼就冇有品行端正的男人呢?”
“周傑紅,人心都是會變的,當年那個給你做白菜燉豆腐的男人冇變嗎?你20歲時,他是對你百般依賴的男人,你30歲時他是不是動手打你和你吵架的男人?他始終如一了嗎?”
“那就是因為他冇有足夠的經濟實力,我們纔會吵架的!如果你找了一個有經濟實力的,你們怎麼會為了生活的瑣事而吵架,你們怎麼會為了一條裙子一套護膚品而吵架?”
“媽媽,吵架的由頭不是裙子也不是護膚品,是他對你已經嫌棄了,對你冇有任何感情了,我嫁了有錢人也是一樣的,以後我老了我想買裙子買護膚品,他一樣會嫌棄,他會說我不上班一天隻會買買買,媽媽,當男人看不慣你的時候,你做什麼都是錯的。”
周紅傑依然低著頭戳著碗裡的鹵蛋,但不同的是,一行行淚早已滴落在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