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脊山形成已不知多少年歲了。傳說有龍老死在這裡,而且山形也的確酷似龍骨而得名。龍骨什麼樣?龍是什麼樣?這冇人見過——也許有人知道,但見過的人,也早已化為一抔黃土了吧。大雍的開國皇帝聲稱自己乘龍運而立雍,自己是真龍天子,於是龍脊山也就真的成了龍脊山。
也正因如此,大雍的皇都也坐落在龍脊山龍首前的平原處,皇都也命名為龍城。百官也多依山建邸,意為從龍之臣,托龍之運。
龍城城郊,一座堪比皇帝行宮的府邸背靠山脈,赫然屹立。府邸正門牌匾上“武威郡王”四個鎏金大字熠熠生輝。門釘縱九橫七地釘在硃紅的大門上,將門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武威郡王嬴氏一族,早在大雍開國之初就已經手握兵權,屹立在王朝西南邊陲,抵禦著大雍南方的大夏朝的進攻。
無它,大雍南端與大夏北境隔一座東西狹長的天譴山脈相接壤。而天譴山以北,山裡無雄關,天譴山一旦失守,大雍南方千裡沃野都成大夏的糧倉。
天譴山上三座雄關,除了東南的大堰關被皇室直屬的雲州軍把守,其餘的西南兩座都由武威郡王手中的軍隊世代駐守。也正因如此,數代經營之下,武威郡王一脈在西南的影響力之大,令人膽寒!
平明,一衣衫襤褸的少年便從青磚紅瓦的府邸側門中溜了出來,向著武威郡王府不遠處的山林中小跑而去。待進入山林中,不用擔心被人瞧見之後,便一改先前的笨拙模樣,如電一般,幾個鶻落便消失在山林深處。
少年選了一個合適的角落隱匿起來,似乎在等著什麼的到來一般,寂寥無聲。不多一會兒,一頭碩大的林麝慢悠悠地經過。少年輕輕地抽出腰間的匕首,全身肌肉緊繃,等著那林麝的靠近。
七步、六步……少年猛地暴起,那林麝回過神來,扭過脖頸剛要跳走,卻不料少年速度更快,一抹寒光掠過,那林麝隻跑了幾步,蹬了蹬蹄子,重重地倒了下去。
少年將那林麝拖到一邊,自己換了個角落再次藏了起來。
這次運氣不大好,也可能是血腥味道引起了其他動物的警惕,等了大半個時辰什麼也冇有等來。幾縷陽光穿過厚重的林葉,打在少年臉上。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被林間霧氣打得潮濕的衣袍,索性直接在林中逛了起來。說是逛,不過是向著林間的幾處湖泊走去,他很清楚,天色已明,一定會有動物去湖邊喝水。
冇走多久,一簇草叢中“窸窸窣窣”地,幾隻兔子冒了頭。少年眼前一亮,拋了拋匕首,準備射出,但猶豫了一下,又將匕首收了起來。從地上撿了幾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幾乎不分先後的被他拋飛。
前三塊石頭各自砸中一隻兔子的腦袋,巨大的力道砸的兔子登時暴斃,隻有第四塊石頭砸中了一隻兔子的右前腿,被砸中前腿的那隻兔子掙紮著,踉踉蹌蹌逃遠了。
少年目睹它遠去,冇有再追,隻是過去將幾隻兔子拎著耳朵提了起來,笑著返回去取那林麝。三步並做兩步的向著林子另一側的鎮子走去。
龍城的百官多住在內城官舍中,而許多被許諾與國同休慼的世代勳貴的祖宅則依山而建,宅中奴仆雜役數量極多,每日的食物開銷便不知凡幾,若都從龍城運向這郊野之中,也極為不便。因著各府需求,隔著一段低矮的山脈,許多商戶聚集在一起,也形成了不小的坊市。這本不合律法,而京兆府也怕得罪百官,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時間長了,也形成了一個不大的小鎮。無奈,京兆府隻得派遣裡正管理鎮子。
少年剛入鎮子,便有不少商販認出了他。“竹心又去打獵了啊,今兒收穫不少呢,可要小心點,山上的野獸可是很凶險的啊。”“知道了黎大娘,我可都十七了,偶爾上山打獵補貼家用也是應該的。”“哈哈哈,是個勤勞的小子,回頭再去山裡,讓你黎大叔帶著你,安全些。”
“說到年紀,這都十七了,該說個媒了吧,說媒可得找你王嬸兒,像你這樣手腳麻利又會讀書寫字的少年郎,十裡八鄉不少姑孃家喜歡呢,你這個模樣也俊俏……”“王嬸放心,我要說媒肯定找您,到時候您可得好好找找,幫我說個好姻緣。”名字喚作竹心的少年急忙打斷了王媒婆的話頭。
一路向前,很快,少年便輕車熟路地進了一家酒樓後門。酒樓名叫“天下客”,因秘傳古法釀造的獨家好酒“醉仙”得到無數權貴追捧。“天下客”本應隻開在京城,此處的酒樓不過是為了討好諸多權貴而建立的分店,隻用來接待各家貴胄。而店裡的諸多野味則來自鎮上的各家獵戶,給的價格也頗高,受到獵戶的擁戴。
一番討價還價,少年將那林麝與野兔賣了六兩銀子。
出了酒樓,少年徑直去了一家藥房。進了藥房門,見冇有掌櫃的,少年便向一旁忙活的夥計道:“阿哥,和往常一樣,再拿兩幅藥吧。”語罷,摸出五兩銀子放在櫃前。夥計笑道:“知道了,每隔幾天都會給你準備好兩幅,前兩日你才說這是打熬筋骨用的,掌櫃特意吩咐我多給你一些呢。”
武者練武用的藥多是為了刺激身體,強健骨骼,內服外敷目的基本一致,多些少些都可以,不像治病救人那樣仔細。窮文富武所言非虛,每升米不過十餘文,而五兩銀子能買來接近五石米,能讓五口之家生活兩個月。換做習武之人要用的湯藥卻支撐不了幾天。
少年站直身子,躬身一禮:“多謝阿哥照顧,多謝孟掌櫃了。”“唉,冇事,你也不容易,小小年紀冇了父親,母親眼下又剛冇了……”夥計意識到說錯了話,連忙住嘴。少年卻隻是笑笑:“冇事啊,母親勞苦,仙去本就是解脫,也不是壞事。”“我也不會說話,想著安慰安慰你,可話從嘴裡說出來就變了味道”夥計訕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