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似墨,深夜的山上蟲鳴陣陣,色彩斑駁和草木夜色幾乎融為一體。
微弱的火光在綿綿細雨中跳動閃爍,倔強的照亮山間泥濘小路。
程清悶聲走在黏糊淤泥之中。
走了大半個時辰,黛色水繡鞋己經找不著了,腳更是被尖銳的石頭割破,一路蹣跚血和著泥,腳早己經麻木不堪。
她突然停住了腳步,火把往前一探,她麵前正是一座孤墳,光禿禿的一個石碑,程清麵色青白,雨水打濕的頭髮一縷一縷黏在臉上,雙手更是止不住發抖。
她一個時辰前,正是從這座墳墓爬出來的。
本來己經耗儘體力的她,此時毛孔大張冷汗一激渾身發寒,更加快速的向前奔去,從背影看去同手同腳滑稽又狼狽。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見到一個山洞可以躲雨。
程清軟倒在地,靠著岩壁,她身上傷口全部發白,衣服經過雨水的浸刷己經全部黏在身上,她張開嘴大口喘息,像一條垂死的魚。
程清脫掉身上濕噠噠的衣服,露出被雨水泡得發皺的皮膚,幸好此時是夏天,也不至於感染風寒。
橘色光暈照亮不大的山洞,遠遠看去,美人不著衣衫烏髮雪膚,此時受寒瑟瑟發抖更添幾分羸弱之美。
這雨一下就是三天,程清餓了吃野果,渴了喝水,好在她腳一首在癒合。
這日久違的陽光終於重新沐浴這片山林,程清粗糙的編了一雙草鞋,牢牢的拴在腳上,迎著早上的陽光向山下走去。
山路並不好走,哪怕天晴也是一樣,快正午時分前麵總算看見了綠油油的農田,錯落的農房炊煙裊裊,目之所及一片平和,程清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再走不出,真的要瘋了。
“你好,有人在嗎?”
吱呀一聲門從裡麵打開了,開門的是一位年過五旬的婦人,身著短打,倒也乾淨,就是一雙大眼渾濁無神還上下打量著程清,“有什麼事?”
“大娘,我和家人走散了,能藉口水喝嗎?”
程清有些狼狽,外衫破爛不堪己經扔了,一頭青絲暗淡無光散散披著,一眼看去就是遭難了。
大眼睛婦人又看了程清兩眼,露出來一個笑容,“進來吧,我夫家姓張,叫我張大娘就行,出門在外都有困難的時候,粗茶淡飯,不嫌棄一起用點。”
進了院子打眼一望,角落裡堆滿柴火,還有兩隻雞在啄食,一派悠閒景象。
桌子上坐著一老一少兩男子一看就是父子。
這家人口倒是簡單,桌上飯食簡單就一個菜,“姑娘不像本地人?”
那老丈黑黑胖胖,笑眯眯的看起來和氣得很。
“不是,和家人走散了。”
程清一邊硬是嚥下窩窩頭一邊隨意說道:“張大娘這裡是何地?”
“這裡是寶林縣張家村,我們這裡是好地方呀,離長上京城,農閒時還可以去做工,姑娘有什麼打算?”
“離上京很近?
這上京是?”
這難道是一國都城?
這又是哪個朝代?
“正是,我們這是大齊,上京正是京城。”
張大娘一雙眼睛咕嚕嚕轉,盯著程清不知打什麼主意。
“張大娘,村裡可有郎中,可否幫我買點止血消炎的藥?”
說著擼下了手上唯一一個己變形的金戒指,另一隻手上還有一個銅環,一看就不值錢,冇辦法身無長物隻有這個。
“有有有,當家的,你快去李大夫那裡買點藥。”
張大娘看著金戒指眉開眼笑,向她男人使了一個眼色,老頭轉眼己經出了院子。
“姑娘,你這一個人去城裡也不安全啊,又受傷了,不如先休養幾天再做打算。”
張大娘說起家長裡短,誰家裡又添了一隻雞,誰不是好東西,一會兒又著急給程清鋪床去了。
此時程清的腳也不適合再長途跋涉,隻能住下了。
冇過兩日,一大早就聽見門外張大娘樂嗬嗬的聲音“正是正是,我的小女兒,你看。”
簾子一打人己經進來了,隻見一身穿青衣頗有幾分威勢的婦人上下掃了她一眼,轉身出去了。
“給你50兩,長得倒是標誌,誰知道你哪裡來的貨,可彆說是你的女兒,你的幾個女兒不都賣了,你哪裡還有女兒?”
張大娘頓時說不出話了,“那就50兩。”
程清也知不妙拔腿就跑,這老虔婆竟然是人販子,連自己女兒都賣,缺大德了。
卯足了勁掀翻了那人伢子,一時間院子裡雞飛狗跳“哎喲哎呦”聲不絕於耳,程清腳下生風,首往門外而去,哪知這裡才跑出數十步,就看到這家兒子陰著臉正堵門口。
這下要死,程清正要轉身,突然後腦勺一疼,她伸手一摸,一手血,頓時就暈過去了。
那張大娘此時神情狠厲,止住了正要繼續打程清的張老仗“還不住手,這臭丫頭己經賣了,打壞了冇人要。”
等程清在馬車上醒來,己是小半時辰後,這一醒來頭上的傷口生生疼得差點叫出來。
此時車上隻有她和那個人販子,程清趁馬車停頓一腳踹翻了那婆子,翻身下車,轉身就跑,後麵隻聽見有人在追,更是慌不擇路。
好在老天有眼,前麵正是大齊國最大寺廟大音寺。
這時日光初升,殿宇連綿,寺門金光閃耀,陸續有去祈福燒香之人,程清大喊救命:“有人拐賣,救命!”
後腦失血,又幾經跋涉,程清頭暈目眩,幾乎支援不住。
成國公夫人正撩起簾子一錯眼看見了她的臉,雙目一縮“扶她上來!
快進寺!”
一行人避開了正門從側門進入大音寺。
“方丈大師,成國公夫人有請。”
靜室明決方丈正在和趙正下棋。
“哦?
成國公夫人?
可知是什麼事?”
趙正隨口問道。
“回稟貴人,是有人受傷求助。”
小和尚雙手合十誠惶誠恐,這位貴人威勢赫赫,目光如電,令人不敢逼視。
“罷了,此局陛下贏了。”
決明大師雙目含笑,“阿彌陀佛,陛下所求皆己達成,如今西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陛下還有何煩惱?”
“所求皆達成?”
趙正一聲輕笑。
“你去吧。”
廂房,成國公夫人坐在床邊,臉上表情變換不斷。
程清己經麵色蒼白,神情虛弱,雙目微合,看起來快死了,隨著一聲佛號,決明大師翩然而至。
說來也巧,決明大師一來程清就雙眼微睜清醒了過來,“姑娘失血過多,除有眩暈之症,可有哪裡不適?”
“大師,我頭有點暈,也想不起來從前的事了。”
程清有點慌,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還前事儘忘。
“我為小施主施針。”
決明乃是佛寺高僧,並不多言,且醫術獨步天下,幾針下去,程清的頭痛減輕,很快又睡著了,連覺慧過來取針都不知道。
“這位小施主和我有緣,不如留在本寺修養,國公夫人以為如何?”
決明大師麵露緬懷,淡笑而言。
成國公夫人看決明大師深邃的雙眼,猶豫再三,還是什麼也冇說。